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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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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裏大約是N城還未完全開發的地段,小巷如迷宮般覆雜,路過的居民樓大多老舊不堪,墻上畫著大大的“拆”字。海雅繞了快半小時,連條有紅綠燈的馬路也見不到,五六點正是下班高峰,附近居然一個人都沒有。

她越想越氣,譚書林的酒吧開在這種地方,最好賠死,賠個精光。

又摸索著繞了一會兒,忽見前方巷口停著的沃爾沃,海雅差點哭了,她走半天,結果又繞回來,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?

她轉身換了個方向,沒走兩步忽然聽譚書林在那邊大叫:“幹什麽啊?要打架?!”

她一楞,差點就有沖動走回去看發生了什麽事,可這附近實在太偏,她一個女孩子貿然過去,指不定會出什麽更大的禍事,經過這段時間的體驗社會,她比以前要機警許多,四處看看先找了個不太顯眼的角落站著,只要那邊有什麽不對勁的聲響,她就報警。

譚書林哇啦哇啦罵了幾句,緊跟著又有幾個人低聲說話,隔得遠,實在沒法聽清,倒是譚書林嗓子亮得很,罵了一句又一句,好像是嫌什麽人礙了自己的事。海雅忍不住替他捏一把冷汗,這裏又不是老家,靠父母的本事人人給他三分面子,出門在外行事囂張,真是自尋死路啊……

“幹什麽?我×!要動手?!”

譚書林開始咆哮,那聲勢有點兒不對,海雅趕緊翻開手機,開始按110,還沒按完,就聽他痛叫一聲,大嚷的聲音變成了嗚嗚嗚,估計是被人捂住嘴了。一個男人提高聲音招呼:“按住了,弄到一邊去。”

海雅驚得差點把手機給扔了,是蘇煒的聲音!他正在行使黑社會的什麽私刑嗎?!

她想出去,可是又不敢,僵了半天,就聽那邊乒乒乓乓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響——譚書林不會被打死吧?不遠處又有兩個人影朝她這邊過來,四處一點可以隱藏的地方都沒有,海雅急得滿身汗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好。

人影漸近,一人滿身油漆白灰,是老維,他正涎著臉賠笑,後領子被蘇煒提著,一路拽過來。還是老維先發現海雅站在對面,大叫:“有人在那邊!”

蘇煒望過來,兩人打個照面,海雅尷尬又害怕,僵在那裏不知怎麽辦。他楞了一下,緊跟著卻像不認識似的收回視線,擡手把老維一丟,他狠狠撞墻上,好響的咚一聲。

老維都快哭了,連聲說:“火哥!我真不知道啊!那老畜生早半個月就跑了!我還被他欠了幾萬塊的帳沒處要!我也在到處找他啊!”

蘇煒掏出一盒煙,抽一根,塞他嘴裏,再替他點上,這架勢不像是要揍人,老維稍稍有些心安,趕緊搶著掏自己的煙:“來來!抽我的!軟中華!”

蘇煒推開他的手,只說:“你哪來的錢開店?”

老維賠笑:“就是剛才那小子,他出的錢,人傻錢多。”

“挑這種地方開店,你又準備弄麻古?”

“不會不會!”老維趕緊搖頭,“最近查得嚴,我是想正正當當做點生意。等店弄好了,火哥你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開門,我買單!”

蘇煒笑了笑,摸摸自己口袋,老維機靈地遞上自己的軟中華,再用自己的火機替他點上。

“你真沒見老錢?”蘇煒吐出一口煙,“我聽人說,你上個禮拜還從他那邊拿了一筆錢。”

老維使勁搖頭:“沒有沒有!絕對沒有!火哥你知道我,怎麽可能包庇這個老畜生?他還欠我錢!”

“他有沒有講要去哪邊?”

老維想了想:“好像有提過要去G縣,不過他也走不掉吧?都被通緝了,肯定還留在這邊。”

蘇煒點點頭,退了一步讓他走:“你就定在這邊吧?有什麽事我會再來找你。”

老維三步並作兩步跑了,夜色酒吧那邊又響起譚書林的怒吼聲,中氣十足,估計對方揍得不怎麽厲害,沒過一會兒,沃爾沃開始發動,想來是帶著老維走了。

蘇煒深深吸了一口煙,掏出手機撥號,說了幾句,再合上放回口袋。海雅站在暗處,站得腿都發麻了,她不敢出去,沒見過這樣的蘇煒,根本就是個陌生人,還是她最忌諱的那種類型,親眼看見跟看電影的感覺簡直一天一地。

蘇煒也沒過來,他只是站在那裏抽煙,一口一口,抽得很慢,天色昏暗,路燈亮起,他身邊像是被煙霧籠罩。

一根煙抽完,他彈開煙頭,忽然轉身直直朝她走過來。

海雅下意識退了兩步,他已經走到面前,一把抓起她的胳膊:“走,先走再說。”

她掙了一下,有氣無力:“我能走……去哪裏?”

他沒放手,聲音很平靜:“送你回家。”

她不得不被他拽著朝前走,途經夜色酒吧,大門已經關上,門口一個人也沒有,想必他帶來的人都散了,地上倒是有幾滴觸目驚心的血跡,還有一顆斷牙,海雅又僵住。

蘇煒看了看,說:“你認識的那小子,出手還挺重。”

呃,也就是說,這顆牙不是譚書林的,而是蘇煒手下不知哪位可憐小弟的?海雅還沒來得及悚然一下,他又說:“所以叫人揍了他幾拳,他挺耐打,不會死人。”

這話說的……海雅臉色發白。

她知道這個人的身份,也試著想要了解,可他很少說,更不用提讓她看見,她的想象也大多是戲謔性質的,把電影上那些東西朝他身上套,越是荒謬的情節,反而越能讓她心安,明知那是假的,她就不會感到貨真價實的危險。

現在她終於清清楚楚見識了他的真相,沒有電影裏一呼上百人的大場面,也沒有長刀飛舞血肉橫飛的火拼,卻真實又兇狠,令人毛骨悚然。對了,他和老維的談話裏,好像還提到什麽通緝犯……

海雅覺得渾身發虛,腳像踩在棉花裏,走了沒多久就看見蘇煒的重型摩托車停在另一個巷口,路燈壞了,周圍暗的叫人心慌。

蘇煒輕輕推了她一下:“上車。”

海雅下意識地搖手:“不、不用……”

他默然片刻,忽然慢慢放開她,跨上摩托車,低頭點了一根煙,聲音淡淡的:“怕了?”

她沈默,搖頭或者點頭,仿佛都不是真正答案。

“讓你看見不好的事了。”他長長吐出一口煙,“抱歉。”

海雅胸膛裏狂蹦亂跳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,她猶豫了一下,問:“你在找一個通緝犯?”

蘇煒停了半晌,才說:“你怕我也是罪犯?”

“我沒那麽說!”她有點急。

她也沒有這樣想過,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拒絕自己對蘇煒的身份進行什麽深想,他是什麽身份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他那裏有她想要的東西,一秒種也好,幾年也好,像毒品一樣令她放松,那就足夠了。

可是相處下去,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制這個度,是她自己陷進去的,根本離不開他,不想離開,她想要和他在一起。

“我不是怕,”海雅咬著嘴唇,聲音發抖,“我、我想知道……你的事。”

沒有人說話,香煙的紅光在他指間閃爍明滅,海雅覺得自己在抖,不知道是期待還是害怕或者什麽別的,在感情上她一直希望做個被動的——被人愛、被人呵護、被人考慮得周到細致,她想要很多很多的愛,多得像蜜糖罐子一樣,把她放在裏面。這樣的想法真的很自私,她自己也清楚,可是沒有辦法,她總是這麽患得患失,她想要被人真正的愛。

但她又做不來,譚書林也是,蘇煒也是。她像一張面紙,別人滴一滴水,她就不由自主粘著,控制不來感情,總是做主動的那個。

有人說,女性在感情上不能太主動,這樣即使男人得到了,也不會很珍惜。或許就因為這樣,譚書林才從來不正眼瞧她一下。她以為自己記住這個教訓了,事到臨頭,還在重蹈覆轍。

蘇煒總是那麽若即若離,雖然溫柔體貼,卻又不讓她了解他。她覺得自己想要的不光是他的溫柔,或許是什麽更有力的、更直接的,哪怕真實的他她可能會不喜歡,但可以讓她確實感受到。

那些他從來沒有給過她。

香煙抽完了,蘇煒輕輕彈開煙頭,低聲說:“海雅,上車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

……沒有任何回答。

她突如其來感到無地自容,不知從那裏冒出一股沖動,一口拒絕:“我不回!”

“聽話,我送你回家。”蘇煒放柔了聲音。

“我不回去!”她還是拒絕,轉身就走,仿佛這樣還能維持最後的一點面子,“我去打車,你自己走吧。”

他抓著她的胳膊,輕輕一帶,擡手攬住了她肩膀,她動作從沒這麽利索過,一把甩開。他又抓,她再甩,他索性從後面一把抱起來,朝車上一丟,跟丟大米袋子似的。

海雅沒坐穩,差點一頭栽下去,胡亂揮手想要抓緊什麽東西穩住,一雙胳膊緊緊圈住她的肩膀,兩片柔軟的嘴唇突然就重重覆蓋在她唇上。

她又是吃驚又是狼狽,兩手亂推,整個人朝後縮,他已經不讓她縮,從後面兜著她的後腦勺,加重力道,唇瓣廝磨,從幹燥變得潮濕。這感覺非常陌生,甚至有點不舒服,對她的初吻來說,這種程度有些過頭了,她難受地躲閃,他突然又放開她,輕輕喘息著,在黑暗裏低頭凝視,慢慢將她豐密的長發撥到腦後。

“海雅……”他聲音沙啞,在她額上印下一吻,“別動。”

滾燙的嘴唇順著額頭往下,經過眼皮、鼻梁,最後又一次輕輕落在她唇上,溫柔地輾轉吸吮。海雅覺得心臟在一個勁朝下落,沒有止境似的,這種不確定的、空泛的感覺令心臟開始狂跳,呼吸急促。有點慌,像第一次參加面試的嶄新畢業生,腦子裏一片空白,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擺。

他反覆輕咬舔舐,在她唇間低語:“張嘴。”

像被催眠的人,他下了指令,她就執行,暈成漿糊的腦子裏一點點理智的靈光都沒有。

下意識打開齒關,他再一次吻上來,來勢洶洶,舌尖摩挲她的唇、齒、舌頭,手指埋在她頭發裏,托著她。

剛才那個親吻與之相比簡直就是過家家,她覺得胸口發悶,快要喘不上氣,那些許的不舒服盡數飛走了,留下的只有悶熱激烈,被他迫得無路可逃,像遇到陽光的白雪,一粒粒化成水。

不知到了什麽時候,他們才慢慢分開,海雅喘得像剛跑完一千米,不過蘇煒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。離得那麽近,可以嗅到他熾熱的呼吸,他的嘴唇濕潤,濃黑的雙眸靜靜看著她。

“不想回家的話,”他笑了一下,用拇指勾勒她的唇形,“就先去我家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麻古是軟性毒品的一種哈,國內對販毒查得非常嚴,一旦被抓到有期徒刑是難免的。珍愛生命,遠離毒品~可能有的同學看出來了,我從來不寫蘇煒的心理活動,總覺得寫不好,寫了就俗,撇開作者的上帝視角不說,單從海雅的視線來看,她也不知道對方想什麽,蘇煒在她眼裏就是個很神秘的存在吧。有機會寫寫蘇煒的番外,把他以前的事寫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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